投影灯射出绚烂的彩光，在黑暗的酒吧里随着摇滚乐的节拍闪烁。
这里充满酒精和烟草燃尽的味道，混合着男男女女的荷尔蒙气息，海潮一般升腾起来，在空中被镭光照亮。
每个人都忘情的随着音乐舞动身体，甩动手臂，放声欢呼。舞池外围传来接连不断的开瓶声。
这是一个充满欢乐和放纵的夜晚，今晚这里不再会有哀伤的事和人。
舞池旁的吧台前，一个坐在卡座里的男人也在舞动手臂，放声大笑。
只不过他的笑声像是在哭。
这是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一道大约一厘米宽的黑色疤痕横贯他的脸，直蔓延到头顶。胡子拉渣，眼窝深陷，双眼没有一丝神采。就算是射灯的光也照不亮他脸上的阴影。他的头发凌乱到可以做鸟窝，散发着一股骚臭，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
他穿着邋遢的牛仔裤和破破烂烂的皮夹克，一只手拿着酒瓶抽风般挥舞着，加上他有些癫狂的表情，看起来活像个疯子。
“诶，那是不是霍流觞?”吧台的另外一边，红发男摸着自己的爆炸头，跟旁边的人说。
“哟，还真是。”黄发男把烟头摁灭，看了看旁边的的红发男和绿发男，“怎么的?打算今晚找他乐呵乐呵?”
“嘿，可以啊。今天那该死的表*把劳资绿了，肚子里憋着一通火呢。正好拿他出出气！”绿发男猛的喝干啤酒，哐的一声把啤酒瓶顿在桌上，吓了刚刚起身的红黄发男一跳。
“你他*的有病吧！”红发男皱眉怒骂。
“哎哟！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以为这样能更有气势。”绿发男赶紧赔着笑脸道歉。
“气！气！我让你气势！”红发男一巴掌接一巴掌呼在绿发男头上，把绿发男精心吹的发型打的一团糟。“不吸引别人注意会死是吧！啊！艹！看见你这傻*就来气！”
“是是……大哥教育得对……”绿发男小鸡般点头。
“走吧。”红发男气消得差不多了，领着小弟拽着奇怪的步伐向霍流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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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流觞正挥着手臂摇得正开心，三个阴影就立在他面前，挡住了整个卡座的前方。
“嗯？你们挡这里干嘛？”霍流觞面前码着一堆啤酒瓶。他醉醺醺的看着面前几个穿的奇奇怪怪，流里流气的爆炸头，疑惑的开口。
“嘿，哥们，认不得我们了？”红毛很熟似的挨着霍流觞坐下，黄毛和绿毛分开在两边坐下。他一只手搭上了霍流觞的肩膀，另一只手拉过桌上的啤酒瓶喝了一大口。
“哦！这不是那谁……”霍流觞挤着眼睛凑近红毛，然后豁然开朗似的长大了嘴……在红毛脸边打了个嗝。
红毛觉得自己快被那口气熏晕了，正要发作，霍流觞的手臂一下子缠了上来，把他的脖子箍得紧紧的，他开心的大声说：“这不是我以前的好马仔红毛么！嘛！黄毛和绿毛都来了啊！不过最近绿毛的头发是不是又染了一遍?好像更亮了啊！哈哈哈……”
“你快放手！快放手！”黄毛看着自己老大被箍得直翻白眼，赶紧去扯霍流觞的手。
“啊呀不好意思呀，都怪我！都是我看见老朋友太高兴没控制住，哈哈哈……”霍流觞笑着松开红毛，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绿毛赶紧把红毛扶住。
“爬开！我没事。”红毛一把推开绿毛，被小弟扶着他总感觉自己丢了脸面。他转头恶狠狠的盯着霍流觞说：“姓霍的，你tm的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我只是看到朋友太高兴了嘛，大度点啦！”霍流觞满脸无辜的微笑着。
红毛看着那张可憎的面孔上扭曲的笑容，越想越气。
“笑！”他一巴掌呼在霍流觞脸上，霍流觞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歪在一边。他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红毛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透着冷意，但红毛三人完全不在意。
“什么意思?”绿毛也一巴掌呼在霍流觞脸上。
“就这个意思！”紧接着是黄毛。
霍流觞睁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红毛。
“看什么看?”红毛蓄力一拳打在霍流觞腹部。疼的霍流觞虾米一样弯曲起来，缩在卡座里。
“唔！………呵……呵呵呵……”霍流觞明明疼得蜷缩起来，却低低的在笑。嘶哑低沉得像是把嗓子吼哑的精神病人。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红黄绿毛吓了一跳，心说不会把他脑袋打出问题了吧？
“哈哈哈……我只是在笑……”霍流觞慢慢的坐起来捂着脸笑着说：“你们的蠢过了这么久都还没变，真是好怀念啊！”
“呵呵……你这是在cos某孤独英雄吗？”红毛狠狠抓住霍流觞的头发掼在卡座靠背上，“你还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霍家大少吗？时代变啦，霍大英雄！你现在不过是个连我都不如的垃圾！”“雄”的尾音拖得很长，红毛的表情扭曲，连表情都在用力嘲讽着霍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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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面前被自己抓住头发抵在靠背上的男人，心中满是畅快。
真爽啊，这种感觉。这种把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拽下来踩在脚下的感觉。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畅快过，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因为他的优秀，和自己的嫉妒。
红毛又一拳打在霍流觞的肚子上，往事浮上心头。
当年，他还是个中学没毕业的孩子。小小年纪不顾父母的劝诫，便操起板砖木棍混社会。父母以他为耻，和他断绝了关系。
混社会是很艰难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锒铛入狱，缺胳臂断腿更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在和他的老大勒索学生的时候被警察抓了个现行，他跑的快没被抓住，但老大被抓进去了。
于是在这之后红毛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就算是在原先的混子团伙里，因为他瘦弱的体格也只能当当摆设。更别说没有团伙后了，随便一个健壮点的学生都可以按着他打。
他没有成年，加上名声不好，没有任何的店铺愿意收他。
所以不出半个月，他的钱就花得一干二净，只有白天捡垃圾，晚上睡公园。并在这一过程中认识了遭遇差不多的绿毛和黄毛。
有一天晚上，他们缩在火车站里的座椅上睡觉，因为冬天的寒风而瑟瑟发抖。
他们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咒骂这不近人情的鬼天气。
随着夜的深沉，温度越来越低，空旷的大厅里吹着大风。这种老式的火车站候车厅门口很多且宽。风灌入进来，吹着红毛感觉浑身开始没有知觉了。
正在他昏昏欲睡的当口，两双造型漂亮的鞋子出现在自己逐渐昏暗的视野里。红毛心中一惊，赶紧把头抬起来，映入眼帘的一男一女带着关切的表情看着他们三人。
他们年龄和自己相仿，牵着彼此的手，围着温暖的羊绒毛巾，穿着叫不出名字的名牌大衣。和自己身上的破烂形成鲜明的对比。
红毛不禁有些羡慕，为什么他人就比自己过得好，穿的好?
“这些钱给你们。”少女从口袋里掏出零碎的钱币，小心翼翼的递给红毛。
“不用，我们不是乞丐，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吃饱，哪怕挨饿我们也不会接受施舍。”红毛犟着小脑袋，不去碰那钱。可能是出于嫉妒，也可能是出于小孩子脾气。
“吼！很有男子气概啊！”少年星星眼，松开少女的手用肩头挤了挤红毛，“我说，要不当我的马仔吧！我正好缺几个跟班！”
“流觞，别不正经了。叔叔他们不会同意的吧?”少女敲了敲霍流觞的头。
“叫什么叔叔呀?直接叫爸妈吧！”霍流觞嬉皮笑脸的摸摸少女的脸蛋。
“你！”少女瞬间红了脸颊，使劲锤他胸口，“臭流觞！你胡说什么呢！”
红毛满头黑线，他看了看身边睡着的黄绿毛，突然想把自己打晕也睡过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给我当马仔，我给你们发工钱！这样就不算施舍了！”霍流觞神秘的笑笑，“而且包吃包住哦！每顿都有肉！”
原本黄毛是想拒绝的，但听说有肉吃，他就咽着口水答应了。
他已经两个月没好好吃过饭了。
后来红毛三人就成了霍流觞的专属马仔，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打游戏，除了陪女朋友和上厕所之外，霍流觞一直都在和马仔们厮混，听红黄绿毛讲他们混迹江湖的故事。
当红毛三人满了20岁，霍流觞便让他们离开了。而变故，也在这一年发生。
这么想来，霍流觞对红毛他们似乎还不错，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红毛也很感激霍流觞，如果不是他，他们三人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但红毛看着霍流觞慈爱的父母、富裕的家境、漂亮温柔的女朋友，想起了自己充满暴力的家庭，贫穷的过往，不由得妒火中烧。
凭什么霍流觞可以拥有这些而他红毛却不可以?凭什么?凭什么！
但现实就是如此。
不过现在，霍流觞失去了他的一切。虽然红毛也没有获得什么，但他想到能把过去曾经自己需要仰望的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就激动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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